[Jaydick]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summary：夜翼和红头罩被关在不杀死对方一百次就出不去的房间，而他们决定平摊这项任务。
“所以公平点儿，我们轮流杀死对方五十次怎么样？”
计数器1/100。
迪克醒来了。他并不记得醒来的过程，诸如睁开眼睛或者逐渐清醒——他的意识忽然回到身体里，就像电脑上线的一瞬间。
迪克将手移到自己的脖颈上。杰森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审视他的动作。他缓慢地按压刚才被杰森紧紧掐住的地方，指尖下方的皮肤传来一阵阵酸涩的疼痛。他们发现那些紫色淤痕并没有消失。
“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个恶趣味规则是有效的。”
杰森把目光从刚刚死而复生的迪克身上移开，再次环顾他们已经彻底调查过十几遍的古怪空间。一个明亮的白盒子，墙上挂着离开条件与死亡计数器；唯一一张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数量惊人的致命工具，像是枪支、刀具、钝器和药物；房间角落有个突兀的浴缸。除此之外只有空荡荡的纯白墙壁、地面和天花板。
在决定遵守看上去十分荒诞的规则之前，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尝试过一切可能的办法。显然魔法空间不会自己消失，指望外援也并不现实。
迪克盯着那个忠实的计数器，手指仍然在自己脖子上摸索。一种冷冰冰的预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杰森。”他叫红头罩过来，抓着杰森的手重新放到刚才它们待过的地方。
杰森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迪克想让他感受什么。他试着像五分钟前那样收紧手指，但不知为何总是很快泄气。迪克露出有点阴郁的微笑，伸手指一下仿佛专门为酷刑室配备的桌子。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工具。”夜翼说，“因为你没法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我第二次。”
杰森松开手，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微弱而愤怒地跳了一下。
认真的？一百次不重样的谋杀？即使他对迪克的感情不至于阻止他动手，即使迪克成为尸体的时间还不够几分钟默哀，即使这是唯一让他们离开这里的办法，但至少每一次死亡和伴随的痛苦是真实的。迪克脖子上的掐痕在他眼前明晃晃地亮着，杰森揉揉额角，把迪克濒死之时失焦的双眼赶出脑海。
咔哒。
清脆的上膛声暂时敲断了杰森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迪克手里握着一把伯莱塔M9。杰森抱起双臂打量垂着眼睛的迪克。过了几秒，迪克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同时对准杰森的还有黑洞洞的枪口。
“哇哦。”杰森扬起眉毛，开玩笑似的半举双手，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讶异。那个鸟妈妈迪克·格雷森会亲手杀死他的兄弟？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格雷森。”
“也许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迪克说。他的语气很轻松，但脸上没有笑容。“你看见了，杰森。死前留下的痕迹并不会消失，我可不想变成血浆电影里的倒霉男主角。”
杰森敷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格雷森式的理由，但他确实感受到一丝如释重负。压抑的焦躁原本像乌鸦一样在他喉咙里挣扎，此时收起翅膀安静下来。杰森随之意识到，这就是迪克的目的。
一百次？你在第一次掐死我的时候就差点闭上眼睛。杰森仿佛听见迪克这么说，但他名义上的大哥只是静静地举着枪。
“所以公平点儿，我们轮流杀死对方五十次怎么样？”
杰森没有理由不同意，这听上去确实合情合理。他朝迪克走近，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迪克深吸一口气，把枪口对准杰森的眉心。他的手相当平稳，但双唇不自然地紧闭着，仿佛只要他一张嘴，射杀杰森的勇气就会跟着心脏一起从嘴里跳出来。
杰森知道这对迪克来说有多难。他笑了，试着提醒迪克这只是个愚蠢的魔法游戏。迪克的嘴唇放松下来，杰森注意到他的眼底有片阴影。他们有着同样的愤怒。
“帮我个忙，杰森。”迪克请求道，“别看着我。闭上眼睛。”
他照做了，然后在枪声中往后倒下。
计数器24/100。
杰森伸出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自己的后颈。
就在手指感受到颈椎形状的那一刻，原本可以忍受的钝痛变成了击穿骨髓的剧烈疼痛，闪电般直劈他的大脑。杰森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放开手，等待眼前晃动的雪花屏一点一点消褪。
“你还好吗，杰？”迪克担忧地问。
当然不好。鉴于他现在没法摇头，杰森转过身子对着罪魁祸首。
他的视线仍然在危险地闪烁，但足以看清迪克脖子上模糊的红色血肉——大约三刻钟以前杰森用细钢丝留下的。从那之后迪克就一直时不时神经质地抓挠一整圈绽裂的伤口，仿佛发现了某种获得平静的方式。
他现在又这么做了，指尖上干涸的血迹被新鲜的血液覆盖。杰森知道自己没法阻止，他移开目光，感受到脊柱顶端的疼痛像退潮一样逐渐变弱。
“我猜还行。”杰森说，“至少这贴心房间没让我变成一只可笑的猫头鹰。下次扭断我的脖子之前能不能先警告一下？”
迪克放下手，在身后的墙上抹出几道黏稠的血痕。
“抱歉，我得趁还有力气的时候这么干。”迪克说，看上去似乎又想把手往上挪，但最终忍住了。
杰森瞥一眼墙上的计数器：很好，只剩七十六次。他习惯性地想要扭头，又因为触电般的刺痛迅速把整个身体转到同一个平面。杰森走到桌前，伸手端起离他最近的MP5，装弹，上膛，再转身对准迪克。
迪克贴着墙壁坐下，仰起头看着杰森，神情像是在平静地等待行刑。一阵风暴似的头痛袭击了杰森，来自之前穿透他额心的弹孔。
他拉动扳机开火，迪克的血刹那间溅红背后的白墙。
计数器47/100。
“我累了。”迪克疲倦地说，用手清空桌子边缘坐到上面。
一把锤子和一台电钻被推到血泊里，发出沉闷的巨响。像是往房间中央丢了颗大石头，微弱的回声宛如涟漪一圈圈荡开。
迪克的手腕传来一阵无比酸涩的胀痛。他不再撑着桌面，转而把手放在交叠的大腿上。对称的两道伤口深得几乎触及骨头，此时已经不再流血。房间里没有绷带，迪克摸索着拿起一把剪刀剪开污迹斑斑的衬衫，在牙齿的帮助下包扎好手腕上的切口。
靠在桌子另一头的杰森第六次在夹克口袋里摸索一通，第六次失望地把手拿出来。他的香烟似乎和手机一样在进入房间时被没收了。
他朝迪克走过来，泡满了血的裤管沉甸甸地黏着小腿——并不全是他自己的血。十几分钟前迪克躺在他腿上半睡半醒，等着生命慢慢从割断的静脉中流走。杰森握住迪克的肩膀，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犹如气泡破裂的轻微异响。
迪克也听到了。他抬起头，朝杰森投去关切的目光。
“打起精神，迪基。”杰森说，忍住想掰过脑袋挤破脖子里另一串气泡的冲动。“等那个天杀的计数板过半，我们就休息。你想睡一觉都行。”
迪克重新抓起那把剪刀，一只手隔着浸成深红色的布料轻轻抚摸杰森腹部被刀划过的缺口。
“对不起。”迪克说，然后握住剪刀扎进杰森胸口。锋利的金属尖端精准地刺破一团弹性十足的器官。
计数器68/100。
杰森花了一点时间摆脱呼吸困难的错觉。他仍然觉得脸上蒙着一层——或者好几层密不透风的蜘蛛网，即使那张保鲜膜早就被迪克揉成一团随手丢弃。
他深吸几口空气。浓烈的血腥味撞破无形的细密蛛丝冲进他的鼻腔，杰森又能自由呼吸了。
迪克坐着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他看向杰森，目光追随他的脚步移动，但似乎并不在意他要去哪里，或者选择什么武器，只是需要一个承载眼神的焦点。
杰森的肋骨疼得厉害，像是有一团蛇钻进他的右胸腔，蠕动着发出刺耳的咝咝声。在做出下一个选择之前，他没有理由回应迪克的视线。杰森漫无目的地扫视桌面上散落的弹匣、沾血的剪刀、反光的武士刀和破布般粘着皮肉的衣物碎片，喉咙里的焦虑鸟又开始胡乱挥动翅膀，想要冲出他的嘴巴。
他知道如何安抚它。杰森妥协了，转身对上迪克的视线。见鬼。他想，迪克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被血染红的大蓝鸟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天啊，杰森。”他听见迪克难过的声音，“你看上去就像我吸了恐惧毒气才会出现的幻觉。”
迪克用同样沉重的眼神盯着他，又开始机械地抓扯脖子上外翻的血口。杰森的目光匆匆逃离，不小心落到墙角那个从未使用过的浴缸上。他走过去，拧开雕刻着荆棘与果实的水龙头。
温热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如此寂静。
杰森用手拨弄铺满底部的热水，水浪声听着就像一场微型海潮。过了片刻，迪克走过来，在杰森的注视下坐进浴缸。浸湿的衣物贴着他身上狼藉的弹孔和伤口，快没过膝盖的水霎时变成浑浊的粉色。他像走进海里一样往下滑去。
迪克的头发在水下缠着杰森的手指。杰森抬起头，沉默地等待计数器跳到下一个数字。在此之前他无法摆脱那些黑色的海草。
计数器85/100。
“这看上去像某种蛇毒。”
迪克趴在桌子上仔细端详那个透明的小瓶子。杰森凑过来，和迪克头碰头挨在一起，彼此贴紧身体。
他感受到迪克右手臂的关节几乎完全错位了，像断线的木偶手臂一样垂着。迪克同时蹭到他太阳穴上凹陷的圆形伤口，上面还残留着骨头烧焦的气味。迪克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像撞钟似的重重捶打他的胸腔。
他忍不住干呕，发出野兽奄奄一息时悲愤的低吼。
“嘘。”杰森转过身，有点费劲地半抱住他，一只手顺着迪克的脊柱往下抚摸。希望我不需要打断它。杰森自暴自弃地想，没有多少死法可供他们选择了。
迪克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杰森。有一瞬间，他看上去像是准备哭泣，但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只是眨一眨，似乎在回应杰森的安慰。迪克伸手拿起那瓶蛇毒，打开盖子。
杰森抓住迪克的手腕。手背传来的疼痛和指尖黏糊糊的触感让他随即松开一点力气。
“别这么做，自杀不算数。”他盯着迪克，徒劳地想放缓语气，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交换迪克手中的瓶子。
“我没打算这么做。”迪克说，然后在杰森的凝视中败下阵来。“好吧，就那么一秒钟。”
他在桌上寻找注射器。杰森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迪克用左手抽空瓶子里的液体，然后仔细排出针管中细小的空气泡。
这个毫无必要的多余举动让杰森感到某种奇异的安心。他伸出手，看着迪克慢慢把液体推进他的静脉。
毒液的作用太过强烈，恐怖的烧灼感霎时间如同海啸撕裂他的身体。杰森无声地叫喊，几乎感觉不到迪克如此用力地把他按在怀里。
计数器98/100。
他们背靠彼此坐了好一会儿。杰森先站起身，朝迪克伸出手。
迪克握住他的手。鲜血和各种体液让他们的手滑溜溜的，他们不得不扣紧手指。迪克的脚步有点摇晃，他靠在杰森身上，看着杰森握住的匕首。
杰森猜全身非致命刀伤和直接割开大血管造成的失血过多可以算作不同的死法。他没把握，但迪克已经松开他的手躺下，露出准备好迎接最后一次死亡的微笑。
即将填满的计数器像是宣告终点的美妙广播。杰森相信他从迪克的微笑中看到了一丝尚未完全的解脱。迪克看着杰森的脸，又看看他手里的刀，笑意忽然更明显了。
“我清楚你想杀我。”他用唱歌似的语调说，接着停顿几秒，似乎在回忆什么。“这是命中注定的，我要跟你去死。”
杰森手中的匕首刺破迪克的衣服，在触碰到侧腹上方的皮肤之前停下来。他盯着迪克，头一回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发出真正的，源自快乐的笑声。
“真的？你喜欢《卡门》？”杰森问，用另一只手擦掉迪克从牙龈渗到嘴边的血迹。
“你把它放在安全屋的沙发上。”迪克说，“整整两星期，我每次去都能看到它。我喜欢。”
“很遗憾，我不能只用两刀捅死你。”
杰森微笑着，用手捂住迪克的眼睛。第一刀没入血肉，像是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激起一点微弱的挣扎。
计数器100/100。
房间消失了，但一百次死亡留下的痕迹没有。
迪克和杰森摔到一个坚硬的平面上，谁也没力气睁开眼睛。他们模模糊糊听见许多声音：人声，海潮声，爆炸声，笑声，心跳声，汽笛声。无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一切是新的开始。
一些后续
